散文 | 湘江夜色

　　易尤凤

　　夜色临近，晚霞瑰丽，漫天云纱，将星城的天穹装饰得像婚礼的殿堂。霞染的江水波光粼粼，温情脉脉地静待夜的降临。人们穿上最合适的衣装，来到江边赴一场不期而遇的约会。

　　“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耳畔传来熟悉的歌声，文津渡牌楼前音乐响起，穿舞裙的大妈起舞翩翩，玩乐器的一群人聚在树荫下陶醉。

　　我伫立在朱张渡口。怀想宋代两位理学大师朱熹、张栻，二人同舟往返于湘江之中，众多学子求学问道多经过这个渡口，遂成一时之盛。当年的渡船已经藏到岁月的深处。如今江上有八座大桥，江底有两条隧道、三条地铁。原来犬牙交错的砂土河堤，变成了坚固整洁的石堤风光带。钓客坐在河边，望着水里摇曳的夕阳。空旷的江面驶来一艘游轮，穿过落日投下的金光，向南而去。

　　夜色渐浓，岳麓山露出优美的曲线，似美人侧卧西山。江面的金光暗淡下来，天空收回了华丽的锦霞。你正感失落，转眼看见橘子洲的夜灯亮了，星星点点透出温柔的光亮。橘子洲像归航的航母，停泊在水中央，光柱投到水里晃晃悠悠。两岸的夜灯亮了，变幻的光影给夜色蒙上些许浪漫。岳麓山有不少彩灯在闪烁，像繁星，神秘地变幻颜色。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杜甫江阁热闹起来了。

　　傍晚休闲的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了。江边的高楼大厦披上了七彩光影，云烟花、卡通、诗词一幕幕交替变幻，像流星雨，像科幻片，像梦幻般的仙境。 杜甫诗云“著处繁华矜是日，长沙千人万人出”，描绘的正是这样的情景。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背对湘江手握麦克风正在深情演唱，一首接着一首，石阶上坐满了一排排听众。游廊尽头有一组拉二胡、吹竹笛的老人，旁若无人自个儿玩得起劲。杜甫江阁左前坪一群男女正起劲地跳“鬼步舞”，音乐动感有力，统一的橘红色T恤衫，动作整齐划一，动作很夸张，超有喜剧感。

　　遥想1000多年前，杜甫乘一叶扁舟，经长江入洞庭湖，往返于湘江和洞庭湖之间，湘江陪伴他度过人生的最后两年。杜甫到了长沙，系舟此处，在江边租一小楼栖身。在此写诗会友，“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夜醉长沙酒，晓行湘水春”“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杜甫在长沙写了50多首诗，诗里有他对长沙的一份浓浓深情。我想，今晚若杜甫在此，看到如此繁华的景象，他老人家只怕会写几箩筐诗吧？多情的杜甫钟情长沙，多情的长沙人怀念杜甫，公元2005年，长沙人在杜甫曾经居住的地方，修建了杜甫江阁。

　　湘江北去，远处湘江二桥的灯光变化奇妙，隐隐约约出现几个字，我追着光影一路向北。万达广场前面树林里传来动听的歌声，“月光啊下面的凤尾竹哟，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竹楼里的好姑娘光彩夺目像夜明珠……”优美的慢三步，一对对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翩翩起舞。风帆广场亲水平台聚满了观夜景的人群，他们对着河西拍照，对岸高楼的灯光秀美轮美奂。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就想立刻飞过去，那边的人也有同感吧，“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辛弃疾的诗句恰好道出此刻的心情，长沙曾是他拔剑和留诗的地方。临近二桥，我终于看清了桥上的几个字：我爱长沙。这四个字，正好表达了我此时此刻的情绪啊！

　　“夜幕低垂，红灯绿灯，霓虹多耀眼，那钟楼轻轻回响迎接好夜晚，避风塘好风光，点点渔火叫人陶醉……”邓丽君柔美的歌声在风中飘荡，风帆下一群人正在歌舞。不用向往维多利亚港，也不用羡慕上海外滩，长沙自有如此迷人的湘江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