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在记忆中永远咀嚼的腊肉

　　■舒俊彦

　　长沙进入冬天了，老叽又给我发一条信息“吃腊肉去吧？”我知道此刻的老叽又开始想念他的家乡，每当他想家的时候就会邀我一同去吃他家乡的腊肉。

　　老叽说的吃腊肉的地方就在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是一户人的家中。那家人是湘西龙山人，老叽也来自湘西龙山县城。但那家人并不是开饭馆的，平时我们并不能去那户人家吃饭，但在周末这户人家闲下来的时候，他家才有人偶尔会给朋友老叽炒两个家乡的小菜，蒸炒一份腊肉。老叽说，这样的饭菜比餐馆更有家的味道。

　　湘西最有名的菜恐怕就是腊菜了，像腊鱼、腊肉、腊肠等等，他们似乎可以把一切想得到的东西都做成腊菜来保存。熏好的腊肉，继续吊在炒菜的柴火上熏着，这样熏出来的肉才最正、味浓。湘西的腊肉把生活的烟火气息都熏到了肉里，到了年底，腊肉里浸满的是一年时光。

　　来深圳多年的老叽，每次去吃腊肉总会把我叫上。腊肉一份，再点一个青菜或者汤，他边吃边对我说，像这种口味只有我们那里才炒得出来，嘴角边露出的笑容不是仅仅填饱肚子后的满足。

　　几年前，我去过一次老叽的老家。他家就在从县城到市里的一条公路旁不远，从他家去县城大约还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家房前的院子里有一棵梨树，每年都结着吃不完也没人吃的梨。屋后有一条水沟，不大不小的水流灌溉着身后一片片百合地。在最热的七月里，把脚放在这条小溪中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老叽说这是从山上流下的山泉水，也是他小时候消暑的神器。

　　晚上吃饭，上的第一个菜就是我心心念念的辣椒炒腊肉，黑黄黑黄的腊肉，炒着红的绿的辣椒和大蒜叶，选的腊肉也是最好的那种——最上边是一层不厚不薄的肉皮，嚼劲十足，中间一块是透明金黄的肥肉，不油不腻，最底下连着的是一片黑里透红的瘦肉，烟香扑鼻。老叽边吃边告诉我，湘西的腊肉之所以比其他地方的味美就在于其腊肉不是一次熏好的，而是腌制完后放在灶台上继续熏，这些腊肉吃多久就会熏多久，从这一年吃到下一次再做腊肉，所以越到后面肉就越香，味也越浓。

　　那个傍晚，我们就着冰啤酒吃腊肉，听他们很久没见面的一家人天南海北地聊天，我才知道原来啤酒也是可以醉人的。吃完饭后，我和老叽坐在院子里，一边大口喝水一边看天空的星星。我说我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多星星了，或者说是我很久没有抬头看过星星了，老叽望着我无声地笑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早晨起来，老叽的妈妈已经在准备早饭了：早市上带回来碱水米豆腐，嫩黄的米豆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碗里，倒上一点酱油、醋，再撒上一些葱花。和着山区清凉的雾气，吃一碗这样清爽的凉拌米豆腐，没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了。

　　今天，在老叽老乡的家中，看老叽大口吃着炒白菜和腊肉，始终在想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总是会怀念各自的家乡？我出生的那个小县城，从南到北走完用不了半个小时，街道、建筑、城市布局很多年来也没什么与众不同，那究竟是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让我会时刻想念着？是不是因为那是小时候家的存在，从此我们在各自的生命里闪着不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