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地文明史证

　        金国政

　　长沙望城区苏蓼村入村大门对联：苏叶蓼花屈子曾吟香草地；抟山捋水湖人再造自由天。

　　这对联似在说，中国诗歌文学的祖宗屈原，似曾在这苏叶蓼花地里流连忘返，这是一个文明史证吧。又，今天这里人抟山捋水，打造自然的人文的自由天地，是文明之现证吧。我今天再说一个这里的文明史证，坚如磐石的史证，大家好生看着。

　　苏蓼村抟山捋水，把防洪的大堤筑牢固，把纤细的道路修宽敞，疏浚淤塞沟渠，种植花草树木。这“动土”期间，忽然发现一块石碑，原被村民搁在猪圈里，看看，上面有字！好家伙，翻出来，清洗了，细看，碑文为《船户公约》！

　　我将《船户公约》原文完载于下：

　　船户公约 光绪十二年二月初二 船户公仝（同“同”——本文作者）谨白：

　　我等以渔为业，常在闸塅泊船，屡被旁人悄驾，船坏什物不全，以后需用船只，请与船主明言，倘有如前悄驾，公议罚钱一千。此约实非得已，尚祈君子谅焉。兹特刻碑告白，勿谓言之不先。

　　尽管碑文可以看懂，我还是将大意用现代语文翻译一下。

　　船户公约 公元1886年（不算太古老，太平天国失败刚两年，离辛亥革命25年）：我们（船户，渔民）打渔为业，经常在闸塅（水闸前面的水泊）停泊渔船，却经常被人悄悄驾走，船只损坏，船上的东西丢失。（如果有人以后）需要船只，请向我们明白告知。如果还有像从前一样悄悄驾走，我们一致决定要（向驾走船只的人）罚款一千文铜钱。我们作出这个（罚款）决议实在是不得已的，还希望各位君子（好人们）原谅呀。因此刻了这块石碑（宣示这个公约）告知各位，不要说我们事先没有申明啊。

　　大家看看，这些渔民因自己养家糊口的工具——渔船，常常被外人“悄悄驾走”，养家活口的行头被损坏，造成生活极大的困难。怎么办？大家商议的结果，订立一个公告吧，立一块石碑，把公告刻上，今后年年月月，被人看到了，从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咱们的生计就安定了。

　　好了，你说的也就是乡规民约吧，咱现在不是到处都有吗？咋就能说是“文明史证”了？

　　不服是吧？那我说几个字眼，几处行文。一个词，“悄驾”。悄悄驾走船只？那是什么？那就是偷船啦，就是偷盗！如今，有人偷盗船只？报警！抓住坐牢！罚款一千文铜钱？晚清一千文铜钱等于一两白银，按现在国家货币换算，相当于人民币110元左右。如今木船很少，却很昂贵，一百来块钱，可能买一根（造船的）木头都买不到。何况当时渔民靠这些船养家活命。不说人家偷船，说成“悄驾”，给别人面子，尊重他人自尊心。如今你看，有的公告：“严禁什么什么！”即便一处私家堂奥，也一副声色俱厉、铁面雷公模样。如果那些渔民模仿，就该是：凡偷船者，一律扭送公堂，送官法办！何况这“公约”行文语气，文字间透出的莫不是温文和善，劝恶从良之意。

　　这公约代表的一百多年前我们渔民兄弟，其心地之美善，其言语举动之温和，难道不是今日的文明吗？且这公约音韵和谐，文字达意准确，明白畅晓来宣示，不又是一极好的文明形式吗？

　　还值得一说的是，这出现公约的地方，我的家乡，苏叶蓼花的所在，原是湘江河边一处河滩，花草竞长，却人烟稀少，约两百年前才有人聚居的地方，非叶茂根深，人文久远之地。

　　有此公约为证，咱们的苏叶蓼花香草地，岂止自然大美，人们的文明精神也堪为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