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 端午，想起一个楚人

        远人

　　端午，我想起一个峨冠博带的楚人

　　他死了已经两千多年

　　没有人忘记他，也很少人去想起他

　　当这个节日来临，我忍不住想象他的样子

　　——他高大吗？沉思会使他垂下头吗？

　　他容易快乐和悲伤吗？从他的诗句里

　　从书籍里，我总想象他的服饰和发冠

　　想象他的声音是否低沉或激昂

　　想象他凝望陌生的沅湘之水时

　　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他换过衣裳吗？

　　他腰间还有佩剑吗？他每天都在水边等待

　　芦花很茂密地摇摆——里面住着大雁吗？

　　大雁给他捎来过盼望的消息吗？

　　我总想象他那时究竟是什么样子

　　郢都距离汨罗很远，只有江水可以到达

　　希望可以到达，日复一日的等待可以到达

　　他不再是大夫的样子，不再是峨冠博带的样子

　　他慢慢成为坚韧的样子，成为痛苦的样子

　　那也是《离骚》的样子，《天问》的样子

　　还是《渔父》的样子，《招魂》的样子

　　它们终于组成一座江山的样子——我想象着

　　他在江山的流放地里喃喃自语，想象着河流

　　从远古流向他的未来，想象着岁月

　　在漫长里改变人的脸庞——他瘦了吗？

　　他还能撑起整个楚国的重量吗？

　　当楚国沉默，他也沉默

　　当楚国飘摇，他也在风里飘摇

　　当楚国破碎，他也终于变得破碎

　　他的碎片沉在水下，成为水下长起来的石头

　　所以他终于成为石头的样子，沉重的样子

　　成为我认不出的样子，也忘不掉的样子

　　我忽然还想看见，今夜我在灯下思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