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杀猪菜
冬天的早晨,天蒙蒙亮,我睡在被子里迷迷糊糊,梦被屋檐下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父亲和母亲轻手轻脚爬起来开始烧水,是烧一大锅水,猪圈里的一头近二百斤的猪即将成为饭碗里的肉。闻到柴火味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起床,屠夫已骑着单车来到了我家,提着一整篮的杀猪工具:杀刀、剔骨刀、剃毛刀样样齐全。
猪开始嚎的时候,我明白过来,这头猪已经一命呜呼了,我不敢看屠夫宰杀的那一瞬间,那种鲜血淋漓的场面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一整头猪经过屠户熟练地操作,很快就只剩下肉、排骨、猪脚和一些内脏。母亲照例会用开水烫好猪血,烫猪血有些技巧,跟做白豆腐一样,不能太“老”。父亲会叫屠夫切好一块前腿肉,稍带一点肥肉,母亲会将肉切成片,肥瘦相间,红辣椒切碎加大蒜苗爆炒,这就是杀猪当日早餐的一碗很重要的菜。我那时食量大,就着这碗菜至少吃下三碗饭,三碗饭都要用勺子舀菜碗里面的汤汁拌饭。那时的父亲多年轻啊,母亲眼里也都是希望和美好。
在小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始终怀念我在桃花村的童年,可岁月叫人无奈催人老。我会做菜,可能也是遗传,我爷爷会做一手好菜,我妈会做一手好菜,在这个前提下我不会做菜简直有点不可能。如今流行土东西,什么土猪肉土茶油土蜂蜜,价格比普通的食材高出好多倍。我要吃健康,要吃美味,对,人一辈子除了吃吃吃还是吃吃吃,连吃都吃不好,会觉得这辈子不值得。
我时常一大早就会去菜市场买菜,小摊贩也都混了个脸熟,尤其卖土猪肉的那个人,见我上前会递烟,会选最好的肉卖给我,完了来点小恩小惠:送点肥肉油渣,送几块猪血什么的,我也乐意接受,没有负担的接受就是最好的情谊。
经常从他摊子上买的是粉肠、猪肝、五花肉。这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炒,浏阳人称之为“杀猪菜”。将三种食材洗净,粉肠切小段,五花肉和猪肝切片,作料是姜片、大蒜、红辣椒。热锅起油,先将五花肉爆香,同时加入姜片、大蒜,将预先用白酒和生抽稍微腌了一会的猪肝倒入,将切成段的粉肠倒入,放少许盐和少许白酒大火爆炒,爆炒的最佳状态是锅里能起火,这三种炒过后用锅铲铲出放盘子里备用。切碎的红辣椒用油炒至五成熟再将盘子里炒好的三种食材与辣椒混合,加少许汤进去烧开即可装盘食用。
我经常在自己家做这道菜,也去朋友家做过这道菜,大家一致认为超过了餐馆厨师的水平,这个菜适宜下酒,三五好友就着这个菜小啜几杯。常跟朋友一起吃喝后望见满桌的杯盘狼藉,我红着一张脸,抽着烟,恍恍惚惚一辈子不过如此的时光而已。
我认为,味蕾从来不会骗人,就像一个真正与人为善的人,不会差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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