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洲，从“小南京”到生态保育岛——走读湘江长沙洲岛大型融媒调查报告④
长沙晚报全媒体记者 颜家文 实习生 何姿慧 张紫怡 曾嘉欣
“看，八哥！”当冲锋舟刚一靠岸，两只八哥从低矮的草丛中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上了天空。近日，在大家的惊呼声中，长沙晚报湘江洲岛走读团一行7人登上柏家洲。突然而至的访客，惊扰了一洲花鸟虫鱼的好梦。
柏家洲，位于猴子石大桥以南，湘府路大桥以北，这是一个紧靠湘江西岸、面积只有0.59平方公里的小洲岛。
千万年间，花鸟虫鱼一直都是柏家洲的主人。
相传明洪武年间，移民开始走上柏家洲，插草为标，开垦田地。最热闹时，柏家洲上住有1万多人，号称长沙的“小南京”。甚至长沙的商品房历史都是从这个不起眼的洲上开始的。
近年来，长沙对湘江洲岛进行规划管控，柏家洲被确定为生态保育岛。2018年，洲岛上居民陆续迁出。原来居民修建上洲的两条道路同步被挖除，并被铁丝网封堵。
繁华过后，花鸟虫鱼再次做回了洲岛的主人。
溯洲：曾经号称长沙的“小南京”
关于柏家洲名字的由来，现在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明洪武年间，江西移民柏某来到这里，插草为标，开垦田地，故名柏家洲。
20世纪50年代，柏家洲号称长沙的“小南京”，最热闹的时候洲上有1万多人。新中国成立后，柏家洲被划归长沙市。那时粮食、盐、土特产都靠水路运输，柏家洲在湘江和靳江河交汇处，便成了进出长沙城的重要门户，海关、税务所、酒厂、旅馆、米店等一应俱全，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光景……
柏家洲原居民、湘江新区洋湖街道龙骨寺社区工作人员吴青可告诉记者，早些年洲上居民喝水以井水为主。后来，政府把自来水、电都接到了洲上，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装了电视、空调，有了洗衣机和冰箱，生活条件跟岸上没有区别。
2018年，洲上居民进行了整体搬迁，她家和仅剩的100多位居民一起，全部上了岸。
“原来洲上房子很多很密，大都是砖混结构，洲头洲尾各有一条道路连通外界。”吴青可回忆，搬迁前，洲上地势高的地方都是房子。洲上没有农田，居民先前大多以捕鱼为生，后以上岸务工为主。她记得，在洲头的地方，是几家吃鱼的餐馆，不少食客慕名而来，每到周末，生意兴隆。
很难想象的是，长沙的商品房历史居然是从这个不起眼的洲上开始的。早在1981年，柏家洲就建起了长沙第一批可以买卖的房子。曹建山就是当时的购房者之一。
曹建山说，当年他跟家人一起凑了1200元，到洲上买了一套60多平方米的房子。后来，姐姐和妹妹相继出嫁了，弟弟到岸上买了新房。他在2018年搬迁上岸，住进了政府提供的保障房。
读洲：花鸟虫鱼的乐园
少了人类的打搅，柏家洲真真切切成了一座花鸟虫鱼的乐园。
炎夏季节，柏家洲四周及湘江西岸，芦苇等各类水草蔓生，茂密的水草、充沛的水流、几无人类打搅的清寂之地，形成一个天然的“水鸟天堂”。
“看，水里有小鸭子。”在洲头不远处的西岸，我们循声望去，但见芦苇丛中，一大两小三只鸭子样的小东西在水里浮着，它们身子圆乎乎的，灰褐色羽毛，时而潜进水里，倏忽一下又从别处探出水面，受惊时还会伸着脖子，扑棱着翅膀，踏着水波飞速前进，轻巧迅捷。
实际上，它们并非鸭子，而是小䴙䴘，它是一种常见于江河、湖泊、池塘等水域的鸟类。“小䴙䴘有着‘水上江湖’的称号，它们在维护水域生态平衡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湖南农业大学生科院副教授周晓明告诉记者。
在洲上草地里、灌木丛中，我们不时看见八哥、乌鸫，它们或独自歇息，或三五成群在觅食、嬉戏，待我们一走近，它们快速飞起，飞到十多二十米开外的草地上、树枝上继续觅食、嬉戏，有些还不忘调皮地扭头看看我们，似乎正和我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在洲中间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上，我们还发现一个由枯树枝搭建的喜鹊窝。“这鸟窝看似简陋，实际结构高级、是鸟窝中的豪宅。搭窝的树枝看似杂乱无章，但每根都交错吃力，非常牢固，甚至可以抗击七到八级大风。”周晓明说。
“这是枫杨树，这是构树，这是栾树，这是樟树，这是人工栽培的桂花树，这是苍耳，这是牡荆，这是乌桕，这是一年蓬……”周晓明一边走，一边详细地向我们介绍洲上各种花草树木。
在走访中，走读团在柏家洲发现有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樟树3株，此外还有无患子、二球悬铃木、南酸枣等保护树木5株，树龄在40～50年不等。
“没想到，短短几年，现在洲上多了这么多花草，这么多鸟类和虫子。孩子们要是来到柏家洲，不知会有多高兴。”吴青可感慨道。
“不久前，湘江流域长沙段共监测到鱼类71种，单次监测到的种类较禁渔前增长了52%，这是近年来湘江水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显著成效。”长沙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会长周灿英说，花鸟虫鱼的增多，表明柏家洲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健康，能够为其提供适宜的栖息地和食物来源。
“湘江洲岛是目前长沙城区天然性保持较好的沼泽类湿地，是鸟类顺湘江迁徙通道长沙段上的‘驿站’，也是不少冬候鸟越冬地和夏候鸟的繁殖地。”周灿英告诉记者，作为一种生态湿地，湘江洲岛对保护生物多样性、调节气候均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因此一定要做好保护工作。
问洲：治理红火蚁，保留野趣生态
柏家洲洲头洲尾两条上岸通道之间，原是一条狭长的水道，洲民们把它修成了天然鱼塘。据介绍，这狭长的水道最早其实就是靳江河的一段。因防洪需要，20世纪70年代，政府新修了河道，将靳江河入湘江的一段由弯改直，在柏家洲尾处汇入湘江。
吴青可说，柏家洲地势低，几乎每年雨季都会被淹。因此，后来长沙印染厂、酒厂、豆豉厂都搬到溁湾镇去了。一些赚了钱的洲民也慢慢上岸定居。2018年整体搬迁前，柏家洲已逐渐冷清了。
在吴青可等人的记忆中，以前的柏家洲存在着脏乱差。
“洲上居民的生活污水、垃圾，基本上没有处理就直排湘江。”吴青可说，后来洲上有农家乐、养马场、摩托艇等休闲娱乐场所，周末不少市民就上洲来游玩、野炊。最热闹的时候，洲上停满了车，几百人在这里聚会、烧烤，这些都带来了大量的垃圾，对柏家洲周围的水质造成了污染。
2016年12月，柏家洲被纳入长沙市湘江饮用水源一级保护区。2018年，长沙市启动柏家洲环境整治搬迁工作，按照“环保先行、法制先行、拆违先行、安置先行”原则，通过3个多月的不懈努力，于当年9月27日拆除了所有房屋。
据介绍，这是湖南省首个环境整治搬迁项目。垃圾清运后，柏家洲随即实行了封闭式生态保育。
2019年，长沙市批复了长沙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长沙湘江洲岛规划管控要点》，明确柏家洲北段为二级保护类洲岛，南段为一级保护类洲岛。实施严格保护，保持自然状态，严禁放牧、樵采及相关活动。
人类活动在柏家洲上消退，洲岛开始慢慢自愈。于是，花鸟虫鱼一天天活跃起来，热闹了整个洲岛。
但这一过程注定是缓慢而脆弱的。
“这就是红火蚁，这是它们的窝。”在柏家洲洲头，周晓明忧心忡忡地告诉记者，红火蚁是一种外来物种，起源于巴西、巴拉圭和阿根廷的巴拉那河流域，20世纪30年代传入美国南部，是目前全世界最危险的蚂蚁。在红火蚁入侵地往往带来严重的生态灾难，是生物多样性保护和农业生产的大敌。
周晓明介绍，红火蚁取食多种作物的种子、根部、果实等，危害幼苗，造成产量下降。红火蚁对野生动物也有严重的影响，它可攻击海龟、蜥蜴、鸟类等的卵，对小型哺乳动物的密度和无脊椎动物群落有负面的影响。“建议现阶段积极防治红火蚁等入侵物种。”周晓明说。
除了红火蚁，洲上一批散养马也给生态造成了较大破坏。在洲上，记者看到，30多匹无人看管的散养马三五成群，在啃食地上的青草和灌木的叶子，好些地块甚至被啃得露出了黄土，洲上到处都是马粪。“马的排泄物对水源造成污染，其大量啃食植物也将给柏家洲脆弱的生态系统带来崩溃的危险。”周晓明说。
“尽快防治红火蚁等入侵物种，妥善转移安置散养马，补种乡土功能植物，绿化裸露土地，适当开展自然教育和植树绿化等公众环保活动，让柏家洲尽快成为湘江长沙段的野趣生态岛。”周晓明建议。
走读团说
湖南农业大学生科院副教授周晓明：
现阶段，建议积极防治柏家洲上红火蚁等入侵物种，妥善转移安置散养马，补种乡土功能植物，绿化裸露土地，防止水土流失，保护湘江水源地，适当开展自然教育和植树绿化等公众环保活动，让柏家洲成为湘江长沙段的野趣生态岛。
长沙市规划勘测设计研究院专家郑华：
柏家洲最大的特点和优势是交通区位，紧临洋湖湿地公园，并且离岸边非常近，可成为大洋湖景区的一个特色新名片。建议一是疏通淤堵的西侧河道还原洲岛的面貌，并且精心设计和建造1-2座人行桥，打造标志性景观。二是保留洲上的树林和滩涂，还原洲岛上原生态风貌。
洲岛画像
柏家洲位于猴子石大桥南，湘府路大桥北，尖锐的洲尾对着靳江河的出口，整个洲呈狭长状，看上去像一条靠岸停泊的巨轮。现该洲已被纳入长沙市湘江饮用水源一级保护区，环境整治搬迁工作已基本完成，根据长沙对湘江15个洲岛的统一规划，柏家洲将打造成生态保育岛。
生态科普
柏家洲有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3株，均为樟树，此外还有无患子、二球悬铃木、南酸枣等保护树木5株，树龄在40～50年不等。有国家Ⅱ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4种，分别是普通鵟、红隼、领角鸮和斑头鸺鹠。
文明倡议
如今，柏家洲已经被明确定位为保护类洲岛，实施严格保护，严禁放牧、樵采及相关活动，不允许人擅自上岛。2018年，洲上居民完全搬迁后，原来上洲的两条道路同步被挖除，并被铁丝网封堵。湘江新区洋湖街道向广大市民发出倡议，请大家提高生态环保意识，未经批准，请不要随意上岛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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